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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每天都在緣份中添減緣份 ——寶玉你好 聯合導演 林奕華


我們每天都在緣份中添減緣份,所謂的注定,我把它解釋為內心最深層的呼喚,有可能是積累的,有可能是瞬間的,如此這般便被聽見了。身體與它的主人也有緣份,它平常只在說著最基本的語言,協助主人得到各種方便,但不代表它沒有想法。什至,它站不站在主人一邊。有時生小病,有時來個大反抗,也是因為它的需要被完全忽略。


身體,會有什麼需要?


被傾聽。但如何去傾聽它?方法多不勝數,不過皆要通過感受。沒有人不是通過身體感受存在,然而當存在感的追求大過對所處環境的感知,受就會變了「授」,目的性取代開放性,身體所能擁有的自由,就由不足到完全缺乏皆有可能。


演員和舞者的心靈沒有界線,但身體卻常被分開,因為演員跟著語言走,舞者跟著感覺走。感覺聽起來無邊無際,其實,它是一個人把對時間空間的精華吸進毛孔裏,讓它們打通全身經脈。所以舞者給人仙的感覺,演員如果像他們,便會被認為不接地氣了。


但舞者也會擔心飄太遠太高。遠離塵囂到底考驗生活怎樣回頭對待你。就是這樣,舞者和演員碰撞時會衍生張力,就像身體不再長在自己身上,咀巴吐出來的也不像自己說的話。這過程其實就如一個人不再只能以個人意願使喚身體,也就是他要很快的通過感官,通過聆聽,把個人對存在的需要,轉化成不只是習慣性的追求。


打個比方,性和愛同時進行便是這個形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面沉浸其中,就是如魚得水。


就是找打麻將的伴,也可以不如想像中簡單。乍看一桌四人,各自修行,大家都想當贏家,那有空間追尋配合?事實並不盡然。試想東南西北四方皆是務實之人,一湊齊最低層次的牌章便叫吃糊,那只是一種玩法。速戰速決是策略不見得是樂趣,牌友之中假若有人愛做大牌,截糊截掉的,便是與機會相遇的過程。兩種極端同枱吃飯,一次半次尚可湊合,真要彼此成就,以至相互成全,上述心境便很難收獲那樣的緣份了。


不是說演員都是急功的,戲劇訓練中很多流派都著重身心靈如何緊密互動。當腳下多是文明發展的足印,步履就算不是蹣跚,到底有些沉重。記憶在舞者身上可以相對純粹,動作任由成長的經驗引領,幼苗與盤根錯節的交換不過是頃刻之旅,因此演員的身體再年輕,靈魂都要被打磨成老練的。舞者恰恰相反,身體的不朽,源自內心有個小孩,有個青年永遠未曾徹底長大和變老。


宏元和Yuri 的緣份,亦是在「老」與「壯」,「重」與「輕」,「付」與「受」,「放」與「收」,「疾」與「緩」,「學」與「教」,「立」與「破」之間的經常性「倒錯」之中建立。「倒錯」,便是不能用身體來界定身份,不能用身份來界定感受,但,身份和身體又確實在感受上設置重重關卡,二人身體的互動所以看得人目不轉睛什至歎為觀止,便是當過程往前,往深處走,誰的身體在說著心靈的話,誰的心靈又以身體來回應,在第三者的眼睛看來,猶如底片在藥水中慢慢顕現出影像,由浮離到深刻,它就是眼前發生的真實。又因為千鈞一髪,傾訴與聆聽全部都用上身體語言,空氣中全都是可能性,人與人及人與自己便創造出非常大的空間。


那種同時讓第三者填上自己的記憶,感受,以至可預見的未來的「空間」,也是緣份。


Photo by Ray L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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