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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IRCLE MAGAZINE|《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10.31 搬上葵青劇院演藝廳舞台,林奕華:「為甚麼現在這麼多人不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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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慶祝 2014 年《梁祝的繼承者們》10 週年,林奕華導演推出「梁祝的一年」演出多個項目,包括《梁祝的繼承者們》舞台映画、《A.I. 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音樂劇、《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音樂劇三部曲。今年 10 月 31 日至 11 月 2 日期間,《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將於葵青劇院演藝廳演出,走過十年,故事與人在成長裡重逢。


這將是一部探討「甚麼叫現實」的舞台劇,對於一般人來說,衡量及計算過成本後果從而調整相應行為的叫做「現實」,比起認識新朋友,現代人可能更多選擇留在家中耍廢,因為我們計算過成本後果,如果要向陌生人施展自己的人格魅力,或想辦法去令對方願意對自己產生興趣,當中要付出的努力比起獨處多太多倍,所以我們選擇逃避見人,這可能就是現代人的「現實」。


「我沒有用過 A.I.。」A.I. 是現代人最依賴的夥伴,而林奕華導演有這樣的疑問:「因為我沒有用電腦的,所以我屬於史前動物,我們真的有很多事都在依賴 A.I.,那是不是情感都在依賴 A.I. 呢?」


對於他來說,「A.I. 時代」這四字已經失去了 2024 年使用的時候具備的功能,現在人人都是 A.I.,已經沒有了所謂「A.I. 時代」這回事,因此重新構思如何定位這部新的劇作,於是推出了《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


Editor: Meiling Heung

Video: Mickey To, Chris Li

Photo & Art: Emma Chan

A = A Circle Magazine, E = Edward Lam  


A: 你認為自己是梁山伯還是祝英台?


E: 《梁山伯與祝英台》其實不單止是電影,也有部分是我私人故事的寫照,因為祝英台是去讀書的,剛巧我看這齣戲的時候就是我去了別的地方讀書,如果你要忽然間在很年輕的時候,去了一個地方沒有父母的管束,你可以自由很多,我就有一種認同在其中,所以在整個過程裏面,我一定是先認同祝英台。


創意就是天馬行空,這些和我的性格比較有關,我小時候喜歡講大話,長大些就學會編寫故事,後來成為了導演,祝英台最重要的意義套用於今時今日、套用在我做的工作上、套用在這個社會,它有第二層比喻 — 當導演有很多細節是不能直接告訴觀眾!觀眾可能希望直白一點,但是以我這類導演來說,如果這麼直白,我就不用做齣戲,我不如直接告訴你吧!


做一齣戲,要這麼多人一起去編寫故事、一起營造一種氛圍,正正就是希望觀眾在某一個瞬間,突然間明白你在說甚麼,你可能要放很多煙霧彈以分觀眾的心,但就是要在這個情況下,觀眾能自己拿些主意,可能忽然間看到一個情節之後,聯想起一些前塵往事,發現這件事原來是有含義的。我由小到大的經驗告訴我,你可能要通過某些暗示去表達一些事情,但這個暗示最好不是為了迴避面對直接討論事情的尷尬,而是帶有一種意境的成分,令觀眾覺得在和作品做某㮔精神上的交流,所以祝英台不告訴梁山伯自己是女兒身的這個故事,令我從中得到這些啟發。


A: 《梁祝的繼承者們》、《A.I. 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之間的連繫?


E: 我一定要多謝一下鄭君熾,他是 2014 年《梁祝的繼承者們》的原班人馬之一,這套劇我們由 2014 年一路做到 2019 年,有 5 年時間。好像大概是 2023 年,他就提出明年就是《梁祝的繼承者們》10 週年,要不要做些甚麼?我自己不是會開生日派對的人,也不會主動去慶祝生日。但我覺得《梁祝》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所以我就答應考慮一下。


正當我在構思時,受到疫情之後的衝擊,沒有可能集合原班人馬來再演一次,但如果局部演員共同創作一部新的,就比較會有可能,所以我就做了《A.I. 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然後再想到,這一年過程能否讓觀眾也可以參與?


由於《梁祝的繼承者們》這部戲出了一張原聲帶,吸引了很多新的觀眾,聽過這張碟,即使沒有看過這部戲,他們後來才來看《A.I. 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所以我就想有沒有方法可以幫到這些觀眾補課呢?所以我就用了舞台映画,也做了一些工作坊,那些工作坊不只是針對戲劇觀眾,我們也有落去社區,譬如說家庭主婦和長者,我們介紹這部劇給他們,也跟他們提到沒有那麼陌生的粵語片,所以我們就將《梁祝》觀眾的公約數再放大一點,命名作「梁祝的一年」,就是我們由 2024 到 2025 年,我們可以做些甚麼。所以現時已經去到第三部曲。我又有個想法,雖然第二部曲《A.I. 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還是一部發展中的戲,但來到 2025 年,其實「A.I. 時代」這四字已經失去了 2024 年使用的時候具備那種功能,因為現在人人都是 A.I.,已經沒有了所謂「A.I. 時代」這回事,所以我又要再重新構思如何定位這部新劇,於是推出了目前的《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


A:《梁祝的繼承者們》台詞用了 3 種語言去演繹?


E: 第一件事,因為我們有位演員張國穎是由澳洲回流的,她最初在排戲的時候,普通話對她而言有困難,因為她很早移民,所以英語是她的第一語言,演出還有廣東話、普通話,我記得主要就是這 3 種語言。從我的角度來說,這也可以說是將人物與人物之間的距離或者文化差異,由劇情去到所使用的語言,讓觀眾感受得到,就好像張國穎一樣,我們經常開玩笑說:「鬼妹仔就係鬼妹仔」,所以祝英台很主動,英語沒有中文的那種將自己客體化,變得客氣和謙虛,有甚麼想講就直接講出來,那段的喜劇性就在於她一直在說英語,而其他兩位演員不是,所以語言和文化差異就成為了「梁」和「祝」之間不同的其中一樣。


A: 一系列的舞台映画,你和袁錦倫導演每次如何將「人在圖畫中」的一次創作與「人在舞台上」的二次創作互相配合,發揮至二人都覺得是最理想的效果?


E: 袁錦倫是在 2007、2008 年已經和我們有比較間接的合作,直到 2009 年就是直接合作,所以時間很長,他就一直都幫我們去拍攝舞台演出的映画,但是他能夠做到不只是記錄,記錄很多時只是由舞台的這邊走到那邊,然後鏡頭尾隨,而他不是的,他計劃好每一個鏡頭,所以他比較像是一鏡直落拍一場戲重,甚至是一整部戲。我們比較合拍的地方在於他非常有電影感,所以他很善用電影鏡頭的分鏡來做舞台拍攝的分鏡,你比較像是在看電影多過看舞台紀錄片。再加上他擅長後期再豐富那些畫面和如何令時空的微妙之處更加突顯。很多時候他剪輯後,我就會覺得這個地方是現場絕對看不到的,我們就會稱之為「舞台映画」,而非只是舞台紀錄片。


A:《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想帶出的訊息?


E: 我想我的作品有很多都是反映現實的,現實是既簡單又複雜。我們這個時代甚麼叫喜歡?甚麼叫犧牲?甚麼叫付出?甚麼叫殉情?甚麼叫值得?甚麼叫可能?甚麼叫不可能?到最後就是 — 甚麼叫現實?


很多人在只講求現實的情況下,可能就不會再有《梁祝》這類故事。大家看韓劇嗎?韓劇裡的浪漫,大家認同嗎?大家想不想成為那些角色?那就證明浪漫並不是不被渴求的,但當你要別人自己去追求,他可能寧願看韓劇,所以整部戲就是我剛提及的社會現實,如何將創作共冶一爐?就是指向一件事,現代人是不是很矛盾?現代人是不是心想的事情嘴巴都未必講?現代人是不是羨慕別人但是自己不追求?現代人是不是見到別人很主動的時候,內心又想你怎麼這樣主動?現代人是不是自己很被動的時候,又會說主動都沒有用?我就會問很多這樣的問題,所以你問我主要訊息是甚麼,可能就是綜合剛才講的所有事 — 為甚麼現在這麼多人不談戀愛?為甚麼現在的人不看電影?為甚麼現代人不出街?為甚麼現代人表現像是越來越後退?就是因為他們覺得做都沒有用,做都改變不了現在,做都不會令我立刻開心。很多事就是越來越消極,所以被動、消極、悲觀為甚麼會充斥我們的周圍?就是我想做這套劇的原因。


A: 你有沒有使用 A.I.?你如何看待 A.I. 的出現?你偏向相信 A.I. 是妨礙創作,還是輔助創作的工具?


E: 我沒有用 A.I.,因為我沒有用電腦的,所以我屬於史前動物,我對電腦的認識,對我來說就是網絡上的 Facebook、自媒體,只有這些,但是 A.I. 這回事我覺得有趣的是,我身邊幾乎每個人都使用,所以他們平日的一些語言,我是聽到的,但是他們都勸我不要學,因為他們都覺得我太老了,學不來。不過,今次《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這個項目很有趣,因為裏面總共有 18 首歌,當中有 3 位作曲家每人分別只負責寫一首歌,而這 3 首歌是藏在 15 首 A.I. 寫的歌曲裏面,所以有 15 首是 A.I. 寫的,你聽的時候,要分辨到哪些是由 A.I. 創作,我們的作曲家對於 A.I. 作曲這回事研究了有 1 年的時間,他們是懂得做到不同程度的一種層次,所以你聽到會猶豫到底是人寫的還是 A.I. 寫的?這是我們這齣戲其中一個重要的題目。


我們今次唱的這些歌,有很多其實都在講述為甚麼對現代人,浪漫是一件要求過高的事?到底浪漫是甚麼?浪漫是否真的只是男女之情?浪漫會否只是一種生活態度?浪漫有沒有可能其實與消費無關?浪漫就是你想到一些比喻,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浪漫。歌詞全部是我寫的,但是作曲就用 A.I.,那就有一個矛盾,歌詞不是由一個人演繹出來,是通過一個程式去演繹出來,而這個程式不只是按掣,這程式是要人寫出來的,所以寫出來的時候亦需要作曲家知道給甚麼暗示和明示予 A.I.,才寫到這些歌出來,這些歌對於觀眾來說就是捉迷藏遊戲,在講我們真的有很多事都在依賴 A.I.,那是不是情感都在依賴 A.I. 呢?


當然,現實中很多人都和 Deep Seek 聊天比自己的朋友多,Deep Seek 就是他的另一個自己,所以這些歌詞,配上音樂,它能夠給觀眾感受到一種怎樣的情感?亦是《有一天我和祝英台去美術館》這齣戲,我希望試到的事,因為我們在面對 3 種 Departure、3 種 Farewell、3 種 Difference。


第一種就是故事中的兩人,他們分開後,亦不知道幾時會再見,他許下了一個承諾,是一個浪漫的承諾,我告訴了你,我喜歡你,但對方幾時才會聽到呢?


第二樣就是我們現在生活所有方便,或者科技,亦都令我們和一些事物 say goodbye,如果這些事按一個掣就可以,為甚麼還要自己去用手整?如果我想和你發生肉體關係,以前是要經歷一段談情的時間,現在不用了,只是約你看對眼就去進行這件事,會不會導致人很難再有心情慢慢培養關係?有些東西是不是消失了?


第三個分別就是人類這個物種,即使很懂電腦,在某個程度上,都要知道如何將它變成一個比你更優秀和優越的一個系統,然後等它可以去自行操作,所以是否人類都在面對和這個世界、宇宙、文明的一種決裂?我們借《梁祝》這例子在講述一對同學要分開,是不是可以好像蛋包飯一樣,打一隻蛋,甚麼都可以放進去,成為一個奄列?你就會覺得它很美味。


A: 你很多的作品都在討論「我是誰?」這個問題,我試過在 A.I. 輸入問題「我是誰?」,結果它會根據我過往問過 A.I. 的所有問題而釋出答案總結使用者是一個怎樣的人。想知道你又如何判斷自己是誰?  


E: 「我是誰」這個問題是你喜歡了一個沒有可能共同生活的人,然後你還問要不要繼續去追求對方;你看到一個櫥窗展示一個標價很高的模型,那都是「我是誰」。


當你要判斷一個決定,往往就是「我是誰」,為甚麼我這麼不喜歡這首歌?為甚麼我這麼喜歡那首歌?為甚麼我偏心這位同學?總之就不是一個問題換一個答案的事,大多數人未必知道自己是誰,對自己的想法或認知,純粹用自己選擇的、有取捨的,這很視乎一個人有多願意一直都有留意到自己,還有當作是第二個人的角度去看自己。


A: A.I. 形容林奕華導演的作品其中一個特點是:「他的作品聚焦都市人的孤獨、疏離與情感困境,反映現代社會的快速變遷與價值觀衝突」,你同意這個說法嗎?


E: 我其實不是很希望見到有人不快樂的,我覺得這世界每個人擁有生命的時間都很短暫,最理想的是人人都可以在他的生存條件裏面,去活得開心一點。人與人是互相影響,如果我們的世界現在一團糟,就是因為有很多不快樂的人,是會將不快樂的原因有時怪諸在別人身上,或者是將一些不快樂的感受傳播出去,當然我們說的是歷史、社會、經濟結構的原因。如果每一個人都是由自己做起,就算他的條件有多惡劣都好,至少在他的部分能夠釋出一些善意的話,都已經是對於整體的環境、空氣、質素,是有改變的,所以我做的作品很多時都會在這裏著眼,就是如何令更多人明白為何自己不快樂?當然包括我在內,所以這可以說是出於對人類本身有的一種興趣,也是對於人類的存在覺得還有很多可能性,並非必然是這樣的。我覺得每一個人出生,環境可以容許他擁有很多,覺得自己是被愛的,當他想擁抱一個人的時候,有人也把他抱回來,那個人抱他不需要談條件。


「你一定要考第一,那我就抱你」或者「抱了,你要考第一」,人慢慢長大時,他都會成為一個擁抱別人的人。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的世界最缺乏的是愛,最不缺乏的是叫做 ambition — 實現鴻圖大計的心,因為大多數人覺得要有 ambition 才會成功,你成功才會有愛。對我來說很多時候,你要在成就自己的大計時,很可能已經犠牲了很多別人對你的愛,或者你對別人的愛。所以我的創作在某程度上,基於我覺得有很多人不快樂,是因為其實我們很缺乏愛這回事。骨子裏,我其實希望給大家看到出發點 — 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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