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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map|《#女與兒》的本地化翻譯


從法國、荷蘭、德國、澳洲,再到日本、新加坡、香港,由英國編劇 Dennis Kelly 創作的《GIRLS AND BOYS》近年以不同語言在世界各地巡演,每個版本也為這部女性獨腳戲賦予新的生命力。最近,由非常林奕華和一舊飯團聯合製作、黃詠詩翻譯的廣東話版重演,通過審視這個中文劇名為《#女與兒》作品中的豐富本地元素,我們正能看到黃詠詩在香港社會文化語境下,對原著内容的再詮釋。



如何在語言不同的劇作和觀眾之間搭建一座溝通的橋樑,相信是每位譯者必然思考的問題。《#女與兒》是一部講述主角與丈夫從相識、相戀到慘劇發生,一齣以女性為主的獨腳劇。沒有強烈的時空背景,但對於原著不少涉及英國文化語境的内容,黃詠詩將之轉換成香港觀眾熟悉的用語,大大加強這部劇的親切感。如主角敘説她擔心辭職環遊世界會浪費人生最寶貴的時間時,說到「驚之後個七十年會攤響梳化到食蝦條同埋煲《愛回家》」——這裏的「蝦條」和「愛回家」,分別對應原著所寫的 crisps 和 Broadchurch(英國家傳戶曉的電視劇)。如此地道的翻譯,無疑拉近了這個故事與我們的距離。

 

| 除了貼近本地生活的翻譯,《#女與兒》部分牽涉更多香港社會和文化思想取態的翻譯。

 

首先是主角回憶與一位學者討論男女權力的一幕,當中談及有些人認為「女人掌權不太好,看看戴卓爾夫人、慈禧太后、武則天便知道」。這裏的「慈禧太后」和「武則天」均為本地觀眾所熟悉的中國女性掌權者,黃詠詩別出心裁的轉譯,分別對應原著所列舉的 Queen Isabella of Spain 和 Katie Hopkin:前者為十五世紀西班牙女皇,慈禧太后與她在時代和身份上尚且接近;但值得注意的是,後者為現今英國右翼政治評論員,武則天與她則不太對應。之所以作出捨近取遠的選擇,似乎又涉及一些對其他因素的考慮,讀者不妨自行探索玩味。


| 其次就是忠於原著重要元素——粗口,

黃詠詩採取既多變、

又有所取捨的本地方言。

 

眾所周知,廣東話粗口博大精深,但就我們狹義上的粗口、即「門氏五虎將」而言,它們主要以男性為出發點,其中「撚」、「柒」、「鳩」指男性性器官,「屌」指男性插入女性,只有「閪」才是特指女性性器官。過去已有學者指出,這種以男性為本位的粗口傳統,某程度上反映了語言使用上的性別權力差異,如女性用「屌」字責罵男性時,或會被對方嘲笑反駁,未能名正言順表達其侮辱性。在《#女與兒》中,黃詠詩正正活用了這些廣東話粗口翻譯原著大量使用的 “Fucking” 以及其他粗口,而有趣的是,我們在其翻譯中唯獨找不到以女性為出發點的「閪」字。個人認為,比起純粹語法層面的考慮,這更可能是有意為之的設計。


 

之所以有這樣的推測,除了因為「閪」有些時候也能用作助詞、可以對應 “Fucking” 外,更因為在主角和女兒玩耍的其中一幕中,她曾衝口而出對不聽話的女兒罵了一個「臭」字——熟悉廣東話粗口的人一定知道之後接著的字是什麼,但主角忍住沒有説。在原著劇本中,編劇為演員提供了那個沒有完整說出來的英文粗口—“Bitch”。事實上,主角在其他台詞中曾把 “Bitch” 這個詞說出口,但在廣東話版中,黃詠詩也只是譯成「八婆」,始終沒有出現「閪」這個字。固然,不排除這樣的翻譯有其他考慮,更不排除只是「藍色窗簾」;但所謂「作者已死」,若從性別差異角度理解對劇中粗口用詞的選擇,「閪」字的缺席其實加強了原著反映女性「在咄咄逼人的男性世界所面對的各種無形限制」(這裏參考 Matt Trueman 在 Variety Review 對原作的評價)的效果。

 

| 主角力圖運用以男性為主位的粗口獲得語言上的權力,

諷刺的是,因為專屬女性的粗口在其語言系統中的缺位,反而顯得其「奪權」力不從心,深化原著對複雜性別權力關係的呈現。

 

「翻譯,是一種詮釋與理解的過程,其間包括整理、排列、編輯、刪剪、改動、過濾、批判、創造、否定與遺忘。」香港學者周華山在〈論翻譯〉中如是說。從《Girls and Boys》到《#女與兒》,黃詠詩這個廣東話版的翻譯為原著故事、以及背後探討的普世性議題提供了本地化的詮釋方向,讓我們在這部劇中看到世界,又看到香港。



文 | 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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